李波,原名任秀英,1919年生于曲阳县南下关路旁没有院墙的三间土坯房内,母亲在财主赵家当女工,她和姐姐挖野菜、捋树叶充饥。尽管生活困难,但她天性喜爱音乐和戏剧。哪有唱戏和唱小曲儿的,她总是跟着去听、看。有个戏班老板,看她是个戏剧苗子,要买她去学戏。其母亲说:“我们再穷,也不卖孩子,更不卖给唱戏的。”做梦也没想到,后来她竟成了一个知名的艺术家。
由于天灾人祸,军阀混战,加上旱灾,其母带她们姐儿俩逃荒到内蒙古亲兄家。口外春天还大雪封门,无法开荒,还闹土匪,无法生活,又到张家口,托乡亲找活糊口,靠缝洗衣服、糊纸盒维持生活。尽管生活困难,还设法让她读了两年小学,因无男孩,指望她养老送终。每天放学后,她帮助母亲取活送活。张家口是战略要地,1927年至1928年,晋、奉军阀在张家口地区进行拉锯战。她们居住在公路桥和铁路桥之间。军阀混战时,炸桥、杀人,把人头挂在桥头。取活送活要过桥,血淋淋的人头,在她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恐怖的阴影。
1930年,国民党军和冯玉祥部察哈尔抗日同盟军又要在张家口作战。母女三人随着逃荒的人群到了山西太原,托人为李波在德记烟草公司当了童工,后在晋升纱厂当徒工。1936年,她考入半日制太原女子职业学校,上课用中学课本,她拼命用功学习,期中考试获中等水平。老师看她家穷,学习用功,介绍她到护士短训班,准备到绥远抗日前线服务。时间不长,绥远停战了。女子职校校长高清溪(中共党员,后去延安)见她好学能吃苦,1936年末,介绍她到薄一波等中共领导的太原军政训练班女兵连学习,该班军训严格,但她各种操法、实弹射击、投弹、利用地形地物等成绩优良,战地行军她能一天走120里。她在训练班参加了戏剧组、歌咏组,外出宣传。中共领导的牺牲抗敌救国会,成立了牺盟旅行业余剧团,受封建思想影响,女孩子们不愿参加剧团,只她一个女孩子参加了剧团,哪出戏有女角,就要她演,她演了很多抗战剧,如《放下你的鞭子》、《血洒卢沟桥》等。得到了锻炼,还学会了识谱。在外地演出回到太原后。1937年9月,她被派到民族革命战争西北战地动员宣传团,领导人是程子华、南汉宸等老革命家。该团24个人,每人发一套棉军装,一支带刺刀的三八式步枪,三棵手榴弹。每人发40元为两个月工资,她买了一袋白面和剩余的钱,送到已迁至乡间的母亲。因她母亲反对她当兵,夜间偷偷离家返队。
此时,平绥路上张家口、大同、归绥(呼和浩特)、包头已经失陷,忻口会战正激烈进行中,宣传团向晋西北出发了。
11月初,晋西北特别寒冷,她们在日军未占领的农村宣传抗日,动员青年参军抗日。宣讲团随时有遇敌的危险,每次出发由李波打前站,她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,枪法准。打前站负责住房、烧水、做饭、演出的准备,负责幕布、服装、道具的管理,又是主要演员。
他们常在崇山峻岭中行军,每到一地,白天同农民下地劳动,晚上演出,没有电灯、汽灯,用大碗盛油,放上油稔点着照明,在土台或广场演出。当演到日本侵略军枪杀中国人,用枪挑死小孩野蛮行为时,有的观众去打演日本兵的演员。广场四面都是观众,不知何时从某个角落跳出来,拳打脚踢演员。演员挨打也是高兴的,因为唤起了观众对敌人的仇恨和抗日的热情,是最大的收获。
11月7日在五寨一二〇师司令部,受到萧克副师长的亲自招待。此日是“十月革命节”,请宣传团观看了一二〇师宣传队演的音乐、舞蹈节目。
一个24个人的宣传团,走遍了晋西北村镇,演出数不清的场次,还过黄河到陕西府谷为群众演出,在短暂的3个月里,除向群众宣传唤起民众抗日热情外,还学了不少民歌,用民歌曲调填抗日歌词演唱,收获很大。此时,太原已经陷落了。
回到战地动员总会后,她要求到抗大学习,因工作需要,1938年初,总会派她和周通、王庚瑜等5人,到原西北军杨虎城部第十七师雪花剧团,帮助提高演出水平,由于换了剧团团长,政治空气开始紧张,中共支部书记和几个党员陆续离团,她也要走,剧团要她慰问演出,等部队休整完才行。她巡回演出完了以后,离开了雪花剧团。
她要去延安,因道路不通,只能到西安北之安吴堡中共办的青年训练班艺术连去学习。1938年春,她被分配到陕北宜川一一五师留守处(后改荣校)俱乐部任干事,后任主任。她还把非俱乐部的干部、勤杂人员都组织起来演话剧、歌剧、秦腔、眉户调等。她在荣校三年,学了很多民歌小调,如眉户道情、信天游等,有的把整出戏学下来。她学过大鼓、坠子、京剧、评剧及多种地方戏。后来,她带歌舞团到全国各地巡回演出,学习当地民歌,用当地语言演出。如到新疆,就用维吾尔文和哈萨克文演唱,到朝鲜,用朝文演唱朝鲜民歌,曾获文化部颁发的“积极向民间学习奖”。
1941年末,她考入延安鲁迅艺术学院戏剧系,受到了正规的艺术教育。1943新年,鲁艺俱乐部组织演出,有秧歌、推小车、跑旱船等一支庞大的秧歌队。领导通知她和王大化表演《打花鼓》,作曲家安波用《打黄羊》曲调,写成拥军的歌词,故名《拥军花鼓》。在预演时,领导高兴地说:“这是鲁艺的新气象。”首演是在鲁艺驻地桥儿沟的群众观看。他们打起腰鼓,扭出学院,在打麦场上表演。老乡们高兴地说:“《拥军花鼓》唱的清楚(民间唱法),听着亲切。”又扭到机关、部队,到杨家场、王家坪、枣园、西北局、中央党校、联政等处,受到领导、战士、群众的热烈欢迎。《拥军花鼓》在所有节目中占了优势,在鲁艺,她是第一个用民族方法演唱的,受到党中央领导的肯定。在枣园演出时,毛泽东、周恩来等中央领导人都出来看秧歌。演出中,突然刮起了大风,黄土飞扬,毛主席的脸上、身上落了一层土,他不顾风沙,只是兴奋地哈哈大笑。周恩来副主席说:“向民间艺术学习的道路是完全正确的。”秧歌队成了一支工农兵学商大联合抗日秧歌队,由于鲁艺把民间艺术提高到了一个新的境界,老百姓都亲切地称“这个秧歌队是鲁艺家的秧歌队。”后来,延安的秧歌队发展到各解放区,成为宣传的重要形式之一,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起了重要作用。
1942年,德国法西斯军队侵入苏联国境,日本侵略军对解放区进行残酷的“扫荡”,实行“三光”政策,国民党军包围陕甘宁边区,层层封锁,又遇大旱灾,是敌后抗日根地最困难的时期。毛主席提出了“自力更生,渡过难关”的号召,军民开展了大生产运动,以渡难关。1943年春,苏联红军开始大反攻,为庆祝苏军的胜利,鲁艺于春节期间,组织了第二次秧歌表演,领导通知李波和王大化自编自演一个节目。他们以大生产运动为题材,按照群众喜欢什么就演什么的原则,两人就你一段我一段的编纂,连接起来,形成了《兄妹开荒》秧歌剧。按当地习俗的称谓,取名《王小二开荒》,领导审查节目时,非常高兴地通过了。之后,开始表演,一大清早儿,鲁艺秧歌队从桥儿沟出发,走过飞机场,穿过延水河,每到一处,在锣鼓的伴奏下,全体演员就扭起了大秧歌,接下来演节目。在万人以上的广场上,全凭她的嗓子,把歌声送到每个观众的耳朵里。散场后,观众们高兴地说:“把我们开荒生产的事都编成戏了。”观众亲切地称它是《兄妹开荒》,从此,《王小二开荒》就改称《兄妹开荒》了。这个有人物、情节、演唱、道白、舞蹈的小戏,深受工农兵和广大群众喜爱,她和王大化获得西北局“秧歌运动积极分子奖。”
他们还到南泥湾为三五九旅部队演出,深受欢迎。还同开荒部队共同开荒。秧歌剧《兄妹开荒》不仅演遍了解放区,后来从北京演到全中国,还演到莫斯科和布达佩斯。
1943年演出结束后,在整风期间还涌现出很多反映现实生活的秧歌剧。如《夫妻识字》等,还创作出像《牛永贵负伤》、《周子山》等多场的秧歌剧。鲁艺的秧歌推动了秧歌剧的发展,各地的文艺团体掀起了创作秧歌剧的高潮,其影响也扩展到大后方国民党控制区。在两年多的时间里,秧歌剧从产生到发展,情节由简单到复杂,角色从少到多,演出从广场到舞台。1944年下半年,在秧歌剧的基础上,诞生了大型民族新歌剧《白毛女》。
《白毛女》首次公演是为中共第七次代表大会召开演出的,受到党中央领导的一致赞扬。她在剧组中扮演地主婆黄世仁之母,排练完成后演出,得到好评,同志们说演绝了,说她是活黄母。黄母心狠毒辣是剧中的重头戏。因黄母假慈善,心狠毒,引起观众对封建旧社会痛恨,达到了剧作的目的,但观众恨死她了。她走在街上,人们骂她老妖婆,孩子们用石块、土块往她身上扔。在电影《白毛女》中,她仍饰黄母,在农村放映时,观众骂声不绝。她姐姐劝她:“你不要再演了,群众骂的可难听了,我们实在忍受不了,只好走开。要是母亲还活着,看你演这戏,也得气死。”
她随歌剧《白毛女》剧组到苏联和几个社会主义国家及奥地利首都维也纳等地去演出。演出结束后献花送礼,没有她和扮黄世仁的陈强等反面人物的份。一个少女正要拿鲜花送给陈强时,一个老太婆突然大叫一声:“不能给坏蛋献花!”一个女孩拿着鲜花在李波面前晃晃说:“不给你献花,你应当理解!”
1945年日本投降后,她被留在鲁艺地方干部训练班任助教。1946年调中央管弦乐团,演出歌剧《兰花花》,苏联话剧《望穿秋水》,秧歌剧《前线》、《归队》、《抬担架》等,并独唱、拉大提琴,是个多面手。
1947年3月,国民党胡宗南部进攻陕北,转移到河北,中央管弦乐团并入华北文工团,她任戏剧部副主任。
1949年,她参加世界青年联欢节,当时新中国尚未建立、打的是“八一”军旗,在联欢会上,她参赛了舞蹈和独唱。《红绸舞》获头等奖。独唱《翻身道情》获二等奖(郭兰英获三等奖)。回国后,华北文工团改为北京人民艺术剧院,她任歌剧队队长。
1949年12月15日,周恩来总理见到她,关心地说:“李波,你要把民歌唱好,不要唱太简单了,要提高一些,你回去对伯钊(人民艺术剧院院长)同志讲,就说我说的,不要让你再搞行政工作……”1952年,李波调任中国歌剧舞剧院任歌剧团团长,多次带团出国演出。同年,全国第一届戏曲观摩演出大会在北京召开,在闭幕典礼大会上,周恩来总理讲话,关于培养专门人才问题时说:“比如李波同志,她的戏演得很好,可是行政上把她调去搞党务工作,搞行政工作,这样怎么叫人演戏呢。一切中外的艺术都是经过几十年的艺术生活,才能创造出非常成熟的艺术品来,不能积累,怎么能发展呢。”
1955年,为提高歌剧演员的演唱水平,周总理请来了苏联专家吉明采娃,给她们授课,她学习了两年多,学西洋发声法,目的是把中国民歌唱好。结业后,向周总理及文化部领导汇报。她先汇报向西洋学习的西洋发声法的曲目,最后唱民歌。遗憾的是周总理因外事工作,提前走了,没听到她唱的民歌。
1958年,她以全国妇联代表身份,随全国赴朝慰问团去朝鲜慰问,她演唱了《兰花花》,周总理听后说:“《兰花花》你只唱了两段词,你偷懒了,哈哈!”她说:“曲调很简单,我觉得唱多了不太好。”总理说:“对对。”他很高兴。接着是舞会,总理问乐队:“你们会拉《兄妹开荒》吗?”乐队同志们齐说会,于是奏起了《兄妹开荒》的乐曲。总理的关怀,她终身难忘。
一个苦命的女孩子,命运多舛,历经磨难,但也百折不回,为实现抗日救国求解放的理想,不惜吃苦和牺牲。为人民的艺术事业,勤奋好学,勇于创新,终于成了受观众尊重和喜爱的人民艺术家。